《周易大省悟》(连载6）

张绍金

蒙卦第四  启蒙教育，润物细无声

（蒙卦符号）  坎下艮上

蒙：亨。匪我求童蒙，童蒙求我。初筮（shì）告，再三渎（dú），渎则不告。利贞。

初六：发蒙，利用刑人，用说桎梏（zhìgù），以往咎。

九二：包蒙吉；纳妇吉；子克家。

六三：勿用取女。见金夫不有躬。无攸利。

六四：困蒙吝。

六五：童蒙，吉。

上九：击蒙。不利为寇，利御寇。

《三字经》上说：“子不教，父之过”。当父母的教育好自己的子女，是天经地义的义务，自古如此。时下独生子女为多，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，又成了为父母者的独特心态，随之而兴起的胎教、家教等也风靡大地。家庭财政的天平当然也就随之倾斜了。

当今的启蒙教育是科学的、领先的、优化的、有效的吗？笔者不敢妄下结论。但有个现象却是可以肯定的即孩子的书包越背越重，时间越打越紧，玩的时间越来越少。如此重负，童心是否会被恨铁不成钢的填鸭式节奏泯灭了呢？我曾想我们儿时即五、六十年代的教育，小学课本就是两本书：语文和算术。知识看起来并不多，却是真正的融会了，贯通了，终生受用。老了，回忆起当年的书本，还历历在目。

那么，究竟如何对幼童们进行启蒙呢？或许蒙卦会给我们一些启示！

蒙卦的卦象：上面是艮山①，下面是坎水，坎又为险，卦象为：山下有险。山下有险怎么与“蒙”联系起来的呢？按《象词》的解说是“山下出泉，蒙。君子以果行育德”。就是泉水刚刚从山崖缝里冒出来，涓涓小流，且被沙石阻塞，不会迅速的畅达。但只要果敢前行，不避艰险，就能汇成大川。用泉水比拟为幼童，因为其幼弱，所以必须疏导、扶持，去其阻塞；因为其无知，所以必须“果行育德”，鼓励其大胆的往前走，培育其良好的德行，成为君子而不做小人。

再从“蒙”这个卦名上看，《说文》认为“从草，冡声”，指小草刚刚萌发出嫩芽。如果说前面的屯卦所表示的是小草在地下的抗争，那么，蒙卦则是小草初露尖尖角。万物初生都需要呵护，对幼童的启蒙教育当然是成人的天职了。

怎样进行启蒙呢？卦词说：

蒙：亨。匪我求童蒙，童蒙求我。初筮吉，再三渎，渎则不告。利贞。

蒙卦是山下有险的形象，但泉水毕竟会战胜险阻而显示其磅礴。“亨”不能仅仅理解为亨通，另有“正”的含义，即培养良好的道德修养。不仅启蒙教育是如此，做人也是一个道理。“人间正道是沧桑”，走得正，就不怕山下有险，身正不怕影子斜，一定能亨通。

匪我求童蒙，童蒙求我，是就九二爻与六五爻之间的关系而言的。九二是阴位阳爻，是内卦的中间一爻，有刚健中正的美德，代表“我”。六五是外卦的中间爻，阴爻阳位，代表童蒙。因为其“阴”，就必须启蒙开发；又因为占据阳位，说明能够开发成功而成为有用人才。两爻之间阴阳相应，才比拟为我与童蒙的关系。

不是我求童蒙，而是童蒙求教于我。假若家庭教育取得这样的启蒙效果，我敢说，这是最优化、最科学、最理想的。童蒙已经主动向我求教了，而不是家长“逼”着孩子看书，说明学习的主动性、积极性相当高了。《孔子家语》有训：少成若天性，习惯如自然。清人张维屏《读书》有感：“造士先养蒙，请自小学始”。现代教育家陶行知说得更明白了：“幼儿比如幼苗，必须培养得宜，方能发荣滋长”。哪位家长达到了“童蒙求教于我”的程度，成龙成凤就在眼前矣。

初筮告，再三渎，渎则不告。又说到占卜、算卦上来了：初次让我占算，会告诉你是吉还是凶，反复地占算，那就是亵渎神灵了，不能再告诉你吉凶结果了。比喻到幼童教育，可以话分两端：初次求教1＋1等于几，应当告诉他等于2。反复求教1＋1等于几的问题，渎则不告，那可要讲究告诉的方法、策略了。假若每次求教都是同样的问题而作同样的回答，肯定是最蹩脚的启蒙方法。开发智力、培养兴趣，是启蒙的紧要。“好学之不如乐学之”，能把学习当成快乐的幼童必能成为国家的栋梁。能把孩子引导为快乐学习的家长当然也是最成功的启蒙者了。另一方面，假若童蒙不是求教的同一个问题，不仅要“告”，而且要耐心、细致地“告”。既要讲清楚“是什么”，还要讲“为什么”，用知识润育儿童渴望的心田。

良好的启蒙教育方法，必能得到良好的效果，正如九二、九五爻辞所说：

九二爻词：包蒙吉。纳妇吉。子克家。

六五爻词：童蒙，吉。

包蒙吉，《周易本义》和《程传》的解释基本是一致的，包就是包容，包纳昏愚的童蒙，承担启蒙的重任，吉。包蒙吉的根据在于九二的爻象，九二以阳刚为内卦之主②，有刚健中正的美德。当今那些视幼儿教育为己任的“包蒙”的园丁们，他们伟大啊！是发蒙幼童的灵魂的培育者和工程师。纳妇吉，不能理解为把媳妇娶到自己家里来就吉利，而是纳取、推广女性阴柔、善良的美德，则吉利。蒙卦有四个阴爻，只有两个阳爻。上九居蒙卦的终极，有学者认为是愚蒙之极，走到极端了，当然不可用。唯九二具有刚中之德，虽被阴爻妇女所包围，仍能发掘其长处并发蒙其善，所以纳妇吉。子克家，这里的“克”不是克害，而是胜任，儿子能胜任家中事务，能成为顶梁柱，同样是因为九二爻能与六五爻相应的缘故。

六五爻是君子爻，帝王位③。阴柔而居尊位，好像童蒙一样还不完全具备管理能力，但能与九二相应。用今天的话说就是，虽然没有工作能力，但能礼贤下士、至诚任贤，当然也是吉利的。现在我们有些个别当权者，庸才而又嫉贤妒能，自己不会干，还不让别人干，而跑“关系”却是内行。别看领导能力不高，往往还会“小步快跑”，乌纱不断拔高。我们管干部的干部是否也需要从《易经》中得到某些选贤任能的启示呢？话再说回来，就算有很强的工作能力，而且身居高位，有时候也要有点“童蒙”的精神，象六五那样居高位而与九二爻相应，善于向下级求教，有时候懂了也要装着不懂，下级会因为被领导看重而更加奋发。你什么都懂了，都明白了，下级会时时依附，事事依附，离了你地球不转了，泯灭了众人的创新精神，有什么好处？所以说聪明难，糊涂更难，有时候象童蒙那样装点糊涂是必要的。

蒙卦所展示的启蒙方法并不都是高明的，用今天的观点来看有些方法似乎属于侵犯人权。

初六：发蒙，利用刑人，用说桎梏，以往吝。

桎梏是古代刑具，木在足叫桎（zhi），木在手叫梏（gu），相当于今天的脚镣、手铐。把这句话翻译成白话就是：启发蒙昧，要严加惩戒，象用刑具对待犯人那样，使他们知道学习的重要。用桎梏约束他们，以待自新。用今天的观点看，这种启蒙是高压政策，是体罚，没有一个家长能举手同意。但中国教育自古以来就倡导“从严”，“娇儿无孝子”，“皮鞭出状元”，头悬梁、锥刺股就是典范。有种社会现象值得深思：越是贫困的地方越容易出人才，而且走向社会多是佼佼者。或许自幼就有“出人头地”的动力？我反对“桎梏”教育，但也要从严治蒙，出师以律，树立起启蒙者的权威，消除童蒙的蒙昧欲望，阻止其乱蔓。你把“小皇帝”捧到天上，比童蒙还要蒙昧！

启蒙，同样需要良好的人文环境。

六三：勿用取女。见金夫不有功。无攸利。

六四：困蒙吝。

六三是阴爻，阴为女，比喻成女人。上九是阳爻，比喻成男人。六三与上九的关系是阴阳男女相应的关系。但六三与九二紧挨着，九二刚健，才称为“金夫”。六三这个女人见到刚健而有势力的好男人，就没有主心骨了，与本来应当成婚的上九男人拜拜了。“勿用取女”，这样的女人不能要。这怎么能有好结果呢？六三爻词又扯到男女关系上去了，好像与“蒙”风马牛不相及，实际上是启示：教育童蒙不要左右摇摆、见异思迁、分散精力。

六四是阴爻，上下都是阴爻，处于阴暗之中，远离阳刚之实。吝，耻辱的意思。完全被阴暗蒙蔽包围，怎么能不受耻辱呢？

    六三、六四爻词，都是说的童蒙的人文环境。六三的女人“见金夫不有功”，六四的女人被厚重的阴邪所包围。俗话说“跟着好人学好人，随着巫婆跳大神”。环境时时刻刻都在潜移默化的雕塑着童蒙的灵魂，影响大矣！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，“至圣先师”嘛！他就说：“里仁为美，择不处仁，焉得知？”住在不仁不义的小人窝里，哪能成就好人？当年孟母三迁，就是选择能够促使孟轲成才的居住环境。至于“子不学，断机杼”，就大可不必了。你把织布机上的线剪断了，太可惜！今天有不少家长，怕耽误孩子学习，晚上不看电视，“今父母、断电视”，是从昔孟母、断机杼学来的吗？我认为，启蒙教育要深切体会幼童的心理需求，每位家长都应当首先成为自己子女的心理学家，循循善诱、因势利导，象春夜细雨一样，润物而无声。只要进入了“童蒙求我”的阶段，你完全可以放心的去看电视、玩电脑，偶尔“垒长城”也没什么不可。

    蒙卦并不是单纯的讲启蒙教育，而是具有广泛的适用性。人经常会有蒙昧，绕不过的生活弯子，解不开的思想疙瘩等。不怕有蒙，怕的是“困蒙”，冲不破阴浊昏暗的氛围，看不到光明和希望。卦词第一句就说“蒙，亨”，一定能顺利通达，但必须刚健中正，这是启蒙的“根”，为人处事的“本”。把握了根本，一定能解除蒙昧，度过寒冬，见到春光明媚的艳阳。

①艮卦卦象：根据《说卦》，艮，止也。艮为狗。艮为手。艮三索而得男，故谓之少男。艮为山，为径路，为小石，文门阙(què)，艮果蓏（luó瓜类植物），为阍(hūn看门人)寺，为狗，为黔喙（qiánhuì黑的嘴，指豺狼一类的猛兽）之属。其于木也，为坚多节。近代易学家尚秉和先生把最紧要、最常用的艮卦卦象总结归纳为：凡易辞多取艮止及门庭义，而原本于山。

②卦主：一卦之中最重要的一爻叫卦主，好似一个家庭的户主，是顶梁柱。卦主有两类，一是成卦之主，即某爻是卦义的支撑点；二是主卦之主，即张扬一卦的真善美，而且又得时、得位。一卦的第五爻往往有德有位，所以多数卦的第五爻为卦主。

③君子爻：六爻卦的六个爻位都与古代的行政官职相比对，一般是：初爻为元士；二爻为大夫；三爻为三公；四爻为诸侯；五爻为天子（又叫君子爻、帝王爻）；上爻为宗庙。